2023年5月28日，是一个值得全国人民自豪的日子。这一天，中国商飞公司向中国东航交付的全球首架C919大型客机，上午10点32分从上海虹桥机场起飞，12点31分在北京首都国际机场平稳降落，穿过象征民航最高礼仪的“水门”，顺利完成这一机型全球首次商业载客飞行。

　　这一天，也是商洛的父老乡亲欣喜、骄傲的日子。因为在C919飞机研发一线十几年默默耕耘的队伍中，有一位来自秦岭南坡的飞机设计专家，他就是C919大型客机项目团队的负责人、中国商用飞机有限责任公司副总经理郭博智。

2023年1月7日，郭博智在中国商飞公司召开的工作会议上作项目工作报告。

一

　　令人惊讶的是，家住商州区腰市镇上集村的郭博智，当年的高中生活竟然是半工半读。

　　1976年春，高中升学实行的还是推荐制度，名额有限，相当一部分学生或因家庭成分不好、或因调皮捣蛋而辍学回家，学生着急，家长更着急。针对这种情况，经上级教育部门审批，腰市中学办了两个“半工半读班”，即高一（1）班和高一（2）班（两个正式班是3班和4班），每班招收40多名学生。这样，既解决了一部分学生的上学问题，又符合当时的教育政策。

　　所谓半工半读，就是一半时间上课，一半时间学工学农。当时的初中和高中均为两年制，以前的农场是初二的4个班与高中的两个年级4个班按一个班一个月，轮流驻场劳动。此后，两个半工半读班的师生按一个班一学年，轮换在学校农场劳动。

　　校办农场，浓缩了一群小小少年的苦辣酸甜。

　　王兴汉老师是高一（1）班的班主任，管理教育那些不被看好的“问题”学生。其中，郭博智因家庭成分不好，未编入正式班；严建军则因在上学路上与伙伴比准头，一弹弓打肿了一头小猪的腿。其实，他俩平时的学习成绩和思想表现都是很不错的。

　　腰市中学的校办农场在葡萄岭西边的磨石沟里，距离学校约10公里。当时，仅有两排低矮的土房坐北向南，孤零零地“蹲”在半山腰的洼地里。

　　第一排房子共6间，东头3间通间为男生宿舍，西头一间是出檐房，做了灶房，中间两间是常住场的秦师和代课老师的宿舍；后排地势稍高，仅有两间房子，是女生宿舍。房子周围是一大片山坡地，附近没有一家农户，也听不到鸡鸣狗吠。

　　学生8点前早读，8至10点上两节课，然后是早饭，饭后劳动，下午3点吃饭后自由做作业。

　　每天上午，老师就在门前的空地上用木架撑起一块薄薄的小黑板，给席地而坐、将课本摊在大腿上的40多个学生上课。

　　农场的生活以玉米糊汤为主，每日两餐，没有馍，更没有炒菜，下午饭通常是糊汤锅里撒一把盐。家境好一点的同学，带点咸菜或酸菜早上就饭吃；也有同学脑瓜子灵，直接到山上拔点野韭菜，用盐腌成小菜下饭，既方便又省事。

　　秋天，同学们还时常到收获后的庄稼地里捡黄豆、红豆、嫩玉米颗粒，拿回来煮在糊汤锅里，大家吃得很开心。因为糊汤饭很稀，又没有馍，一天两顿，男生常常饿得晚上睡不着觉。

　　老师安排做事踏实、干净、细心的同学做饭，年小体弱的学生帮厨，以保证按时开饭。郭博智和严建军当时都是十三四岁，经常在灶房帮厨。农村的男孩子大多不会做饭，他俩刚开始的时候不会烧柴火，不会拉风箱，弄得满屋子都是浓烟，熏得眼睛都睁不开，两个人的脸也都变成了小花猫，只好喊叫其他同学帮忙解决问题。

　　在农场，最艰难的是吃水问题。

　　半山腰没有水井，身体壮实的男同学就到两三里远的岭底去挑水。两个人抬一桶水，沿着羊肠小道，一路摇摇晃晃，有时抬到半山腰了，脚下一滑，同时跌倒，水桶就骨碌碌地滚到沟底去了。他们只好再次下山，重新抬水。这样的事情太多了，大家都习以为常。

　　山里有狼，而且是群狼，学生们不止一次地见过群狼游荡，因此，王老师叮嘱大家来校时必须结伴而行，尤其是女生，最好叫上几个男同学一路同行。

　　每周六下午放学后，学生们各自回家，周日下午，则自带干粮，三三两两结伴步行十几公里山路，在太阳落山之前赶到农场，又开始一周的农场生活。

　　在农场劳动期间，每天早上只有两节课，作业一般很少，对学习好的学生来说，最多一个小时就能完成，大量时间自由活动。

二

　　那时候，半工半读班的任课教师都是老牌大学生。在学生眼里，他们个个才华横溢，授课特色鲜明，教学兢兢业业。

　　数学老师魏智超是唯一的外地人（临潼），讲课语言生动准确，学生听得非常入迷。化学老师车久生讲课从不翻书，他把教材全背过了，按他的要求翻到指定页码，保准不会错。物理老师杜国典讲课话少，言简意赅，学习中等的学生一听就懂。时常有同学拿着物理难题来请教他，杜老师二话不说，走上讲台，手书口述，几分钟便解答完毕，在全校学生中成为美谈。地理老师刘光汉带着学生“周游世界”，听他讲课有听故事的感觉。政治老师李庆森把课本知识与社会生活的真实事例紧密结合，深入浅出，学生们听得津津有味。

　　大家都喜欢三十岁左右的魏老师和车老师，他们年轻活泼，兴趣广泛，不仅课讲得好，课外时间还常和学生们一起下象棋、玩游戏，讲说大山外边的新奇事情。车久生老师还懂医理，擅长针灸，时常给学生扎干针，诊治头疼脑热，学生们打心眼里喜欢他，崇拜他。

　　年届五旬的王兴汉老师是郭博智的亲舅爷。他是20世纪40年代末期的黄埔军校毕业生，多才多艺，除了语文课，还代高一（1）班的体育课、音乐课。

　　闷热的苞谷地里，时常飘出《洪湖水浪打浪》的美妙旋律。门前空地上，男生们冲拳踢腿、节奏分明的军体拳成为山峦深处的一道独特风景。

　　1976年，高一（1）班整整学农一年，常住磨石沟农场。第二年春天，已成为高二（1）班的学生回校学工，高二（2）班去磨石沟驻场劳动。

　　学工，即制造建筑用砖，俗称办砖。仍然是上午上课，下午劳动和泥办砖。劳动时，体力好的男生负责挑水、挖土、担土，用模具制砖坯；女生柔弱没力气，负责整理施工现场，做临时帮手。瘦瘦的郭博智和几个年龄小些的同学赤脚踩踏泥浆，干得很欢实。

三

　　1977年秋，高考制度恢复，学校将两个半工半读班与同级的两个正式班缩编为3个班。从此，郭博智和他的同学均转入正常学习生活。

　　由于学习时间的差异，半工半读班和正式高中班的课程教学进度也不尽相同。语文、数学、政治基本同步，差别较大的是物理，占课程五分之一的交流电章节，学校要求半工半读班的学生自学赶上。

　　每逢考试，原半工半读班的同学总是头痛物理。也正是这个原因，使他们更加重视物理，学习兴趣尤为炽烈，郭博智、严建军等同学曾多次在物理考试中取得满分成绩。班级缩减重编后，他们两个在高二年级的每次考试中均名列前茅，李庆森校长在全校师生大会上，号召全体学生“向郭博智、严建军学习”。

　　1977年底，春季生改为秋季生，学制延长半年。按郭博智的说法，高中学习收获最大的，就是被延长的那一个学期。高考制度的恢复，使大家的学习有目标、有动力、更有信心。

　　1978年夏季高考，郭博智比大学录取分数线少了20多分落榜后，被商县中学（现商洛中学）县域高考补习班录取。

　　1979年再次冲刺，郭博智考入西北工业大学飞机设计专业。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后，他自学德语、英语，两次留学德国。德国当时在教学、科研方面以严谨苛刻闻名世界，有不少中国留学生认真学习，却难以按时毕业。

　　有人说，成功只属于人生赛道上的奋力奔跑者。郭博智的聪敏、坚韧卓然超群，第一次留学德国时，每天只睡两到四个小时，用一年半时间学完了两年的研究生课程，修满学分，提前毕业。

　　儒雅谦逊的他，也曾一个人单枪匹马独闯欧洲航空市场，备尝艰辛，砥砺而行，历练成一名杰出的专家型管理人才，参与国家多项重大项目的研发领导工作。郭博智说，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国庆大典时，从天安门广场上空飞过的飞机中，有6种机型都是他亲自参与设计的。

　　2009年11月，郭博智成为上海飞机设计研究院院长、法定代表人、党委副书记，现任中国商用飞机有限责任公司党委常委、副总经理。C919大型客机的研制成功，作为一院之长和公司主管C919项目研制的副总经理，他功不可没。

　　2023年5月28日上午，一个见证中国航空工业发展历史的时刻来到了。中国东方航空使用中国商飞交付的全球首架C919大型客机，执飞的东航MU9191航班从上海虹桥机场顺利起飞，到达地为北京首都国际机场，正式开启了这一机型全球首次商业载客飞行。这一航班标志着C919的研发、制造、取证、投运全面贯通，国产大飞机的商业运营正式起步，中国大飞机也开始正式走近广大消费者。

　　C919大型客机是我国首次按照国际通行适航标准自行研制、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喷气式干线客机。其中，公务舱、经济舱选用完全自主研发的新一代国产客舱座椅，客舱内2.25米的过道高度能让旅客感受到舒适的顶部和前方充足的视觉空间。郭博智曾告诉笔者，单就C919客机上座椅靠背颈部的舒适度，他们就投入了不少的研发时间。

　　从2007年国家大飞机立项，到2017年C919大型客机首飞，再到2022年9月完成全部适航审定工作，获颁中国民航局型号合格证，首架大飞机交付中国东方航空公司，至2023年5月28日东航开启商飞之旅，历时15年之久。

　　15年来，作为项目团队的“领航人”，在大型客机的设计、制造、试验、适航、验证飞行等重要环节，每一步都凝结着郭博智的智慧与心血。C919大型客机研发成功、交付使用，作为郭博智后半生职业生涯的重要里程碑，堪称完美收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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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C919大型客机是我国首次按照国际通行适航标准自行研制、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喷气式干线客机，2017年首飞，2022年9月取得中国民航局型号合格证（TC证）。2022年12月，东航作为全球首发用户，正式从中国商飞接收编号为B-919A的全球首架交付飞机，2023年5月28日圆满完成首次商业飞行。

　　C919的全称是“COMAC919”，COMAC是C919的主制造商中国商飞公司的英文名称简写，“C”既是“COMAC”的第一个字母，也是中国的英文名称“CHINA”的第一个字母，体现了大型客机是国家的意志、人民的期望。第一个9寓意“天长地久”，19寓意C919大型客机最大载客量190人。

　　C919项目之所以令人骄傲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其总体设计，包括气动外形和机体设计、计算、试验和制造，全部由中国自主完成，拥有完全自主知识产权，是建设创新型国家的标志性工程，凝聚了国内最优秀的设计人才和工程人才，针对先进的气动布局、结构材料和机载系统，研制人员共规划了102项关键技术攻关，包括飞机发动机一体化设计、电传飞控系统控制律设计、主动控制技术等。

　　C919大型客机首次商业飞行意味着飞机的运行安全、维护可靠性、支持保障能力都得到确认。除此之外，一架飞机背后是一个航空产业集群、一条超级产业链，对应的可是一个个高含金量的就业岗位。